心華文庫: 且歌且行 讓靈魂跟上腳步

古希臘哲人塞內加說：「何必為部分生活而哭泣，君不見全部人生都催人淚下。」這是哲人對人生之苦的徹悟，誦之豁然開朗，又不免留幾分悵然。倘若拭去淚痕，彈指一揮間會有另一種晴朗之途嗎？

選擇各有不同。不過，這部《且歌且行，讓靈魂跟上腳步》（以下簡稱《且歌且行》）的新書，不失為一種吧。全書五十六篇文字，妙思疊起，佳構密行，直抵生命、情愛、欲望、幸福、禪悅、旅行、擔當……，最深處的叩問與探求——奮力不懈的腳步，和戀戀風塵的衣袂與當下同路，又與你同行：且聽，把酒臨風；且笑，愛欲情歡；且聞，鹹品淡味；且看，放下，又拿起，追風萬里……

這部《且歌且行》字裏行間充滿了清醒和智慧，在過於喧囂的當下，獨吟淺唱，甘於寂寞。書中沒有成功密碼、王者之劍，也沒有愛情指南、財富鑰匙，字裏行間漫溢出的惟有低調的主張：「在天地蒼茫之間，忙忙碌碌之時，放下一時迷茫，放下一些貪念，靜心，冥想，去尋找那一片心靈的牧場，就會發現：慢行的路上，才有風景；不接受枯木，就能看到花瓣如雨；幸福，有時就是菜籃子裏的一個土豆；有的時候，到達目的地還不如在旅途中；即使是蝸牛，也可以與鷹站在同一塊石頭上；流過淚的眼睛才會仰望星空……」。說到清醒，還因其獨立而超拔的理念。諸如：別走的太快，等等靈魂；清貧，自在喧囂時的孤獨；拐彎，順其自然的行走哲學；找不到自己，才是最可怕的。等等。這些文字都從日居生活以及平常事物中，指明了「生活可以在別處」的別有洞天與別樣華彩，言微義邃。

清醒也好，警醒也罷，皆源自對人生、處世、時代，乃至江湖抑或自然競爭和適者生存的感悟以及冷靜的應對，又不乏從自身的苦痛「熬出來的哲學」——

所以且歌，因為生命無常，有太多的暮靄沉沉、西風瘦馬、悲歡離合、陰差陽錯，不念過去，只有對酒當歌，一笑過浮雲；滄海退去，及時行樂，樂在當下。切忌「看的太重，想的太多，要的太全。人在花叢，心在瑣事；身在岸邊，魂在水深火熱；既不能面朝大海，也不能花枝亂顫」。且歌，意在「面對恐懼，也能春暖花開」。且歌，更是面對貧困、苦難、困厄、瀕臨絕境時的從容淡定。由此，一個普通女孩成就了一代影后，一個落魄皇帝拯救人民於水火，一個皮鞭下長大的孩子成為「成功之父」，一個愛花如命的老人，讓一盆塵土長出新綠……

所以且行，因為人生苦短，再不走就老了。這是一次神閒氣定的浪遊，也是一次不慌不忙的慢行，四海為家、指月為路，聽落葉、品細雪，看繁花、守寂寞。「當然，能夠去耶路撒冷，看看那道哭牆；去西藏，看看朝聖者的虔誠；還有泰姬陵的愛情絕唱、普羅旺斯薰衣草、尼加拉瓜大瀑布，茶馬古道的傳奇……固然很美。但是，牽著愛人的手，回望童年的鄉村，與朋友在小河邊搭起帳篷把酒臨風，躺在草地上仰望星空，也都很好。哪怕，只是離開熟悉的環境，轉一轉，兜一兜風，即使走丟一次，倒也有趣吧」。且行，旨在「找到了更強的、更新的、更好的生命目的和樂趣，取代了『百年孤獨』和『等待戈多』遙遙無期的苦悶」。且行，不在雷聲大、張揚旗幟，而是默然踐行。

且歌，需歌者唱之以動聽。於是作者精心架構，用心謀篇——時而讓故事陡升懸念，看似小說；時而佈局蒙太奇，如觀電影；時而傳奇人物混搭而來，風雲際會；時而自身穿越時空，面對前人展開靈魂對話；時而旁徵博引，娓娓道來典故禪思，還有段子，妙趣盎然……這些點墨散落其間，呼應著閱讀快感。

且行，需行者動之以妙語。而這只要一覽篇章題目，即可見不同凡響，深入內文便是對語言的錘煉和節奏的拿捏：它哲理、幽默、詼諧、詩意，而又平和、恬淡、率性、坦蕩；既有一針見血，痛快淋漓；又有嘎然而止，禪意瀰漫。潛心閱讀可謂精神的一次漫遊，心靈的某處不經意間便被語言打通了，與其牽手，「走出自己的風景」。……不錯，這是一部可以歸類為心靈勵志的書，卻是「靈勵志的另一道景觀」。因為，《且歌且行》摒棄了時下流行的「一段故事+幾行點評」的程式化心靈雞湯，以及「拼盤名言警句」的簡單化成功大全，而是「大話情懷，小說道理」、「不談成功，只講故事」：在人物跌宕起伏的命運裏體察欲望，並關照平凡歲月的意義通道；在日常起居和樂山悅水之時，探求生活的禪趣和境界之美；散淡中的故事懸疑，哲理性的開放思維；題材之豐富多彩、文筆之搖曳多姿——從其篇目可窺一斑：愛的藝術，是面對和勇氣；清貧，自在喧囂時的孤獨；幸福，有時就是菜籃子裏的一個土豆；生活不可能重新再擲一遍骰子；且歌且行，走出你自己的風景；拿起，以空杯對繁華；不慌不忙，遇見更多美好。總之，這是一部將「心靈勵志」提升到一個新高度的隨筆集，可謂一種新的景觀：正能量與文學之美巧妙嫁接，剛裡有曲，正中帶諧；中庸不妨劍走偏鋒，滔滔不絕又內斂蓄收；點到為止，餘剩空白；不給答案，只留沉思。如果說本書的遺憾是「讓你偶爾放下，又時常拿起……」，倒也恰到好處地點明了此書的一種靜默之美。

不難發現，這是一部用心創作的書，也是一部好看的、真誠的心靈之書，更是一個有關態度——關於生活的、情愛的、旅行的、人生的、探索的、命運的……之書。讓你的腳步跟上——去赴那心靈之約吧。

且歌。

且行……

5　抵岸之後，放下竹筏

一

我最看不慣那些只願意在一塊木板上，找最薄、最容易打孔的地方鑽許多洞的科學家。

千萬別以為，上面的話，愛因斯坦是說給大街上那個打醬油的人聽的。

在那「一塊木板」上停留、沉湎的時間太久，思想正在發黴，它本該是一扇敞開的窗，卻成了一道高高的門檻，流浪的貓蹲在它的陰影下，找不到一絲可以曬曬的暖陽的光。

二

某天，佛陀對阿梨叱比丘道：「某地山洪暴發，在低窪處，形成一條深而且闊的大河，沒有船，也沒有橋。有人要從河的此岸到對岸去，只有用竹子編成筏，乘渡過去。及至到達彼岸邊，此人心中想，這個竹筏於我很有益處，不能捨棄掉，應當帶著它。阿梨叱比丘你認為怎樣？帶著這個竹筏有沒有益處？」

阿梨叱回答說：「沒有益處。」

佛說：「那麼仍將竹筏放在河裡，或者丟在岸上，你認為這麼做對嗎？」

阿梨叱道：「這樣於人於筏皆有益。」

佛陀說：「這就對了。我對你們經常用竹筏比喻我說的法，目的就是要你們捨棄法執，不能執著，假如以此為念，反為其累，流浪生死。你們能夠明白我經常說筏喻的道理，就能明白我所說的法都應捨去，更何況那些不是正法呢！」

把讀《法喻經》中的這個故事，河水從字裡行間滿溢上來，清涼的是水花，依舊的是竹筏－－它是過往的經歷、認識，以及承繼下來的集體文化思維模式的定式。很多時候，我們就以這樣的一種定式來想像、推演、判斷當下的諸多種種。遭遇問題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：從前。

從前的褂子好穿。

從前的鉗子好用。

從前的調子好唱。

從前的路子好走。

從前的太陽照樣升起。

但是，編筏乘渡，抵岸，身後的河流不再是原先的河流。

如果還惦念著過河的經驗，以為可以拷貝作為下一次的執行，翻船的可能性隨時發生。

如果繼續把竹筏背著上路，判定前面還會遇到激流，怕是等不到濤聲，渡河之舟就成了重負，青山遙不可及，麥田遙不可聞。

三

醫生俯身看了看床上躺著的病人，直起身子後，對病人的妻子說：「我很抱歉，您丈夫已經去逝了，太太。」

死人般的病人，卻發出了一聲氣若遊絲的聲音：「不，我還活著。」

「閉嘴，」他的妻子說，「醫生比你更清楚狀況。」

一個死人突然復活，用力敲打棺材蓋。

棺材蓋被打開了，那人坐了起來，吃驚地問周圍的人群：「你們在幹什麼？我沒有死。」

這時，一位弔唁者說：「朋友，大夫和神父已經證明你死了，因此，你是個死人。」

隨後，大家按原來的安排埋葬了他。

印度的心靈導師安東尼．德．梅勒講的這兩個笑話，無法讓人笑出聲來。

殺手是那個人的妻子，殺手也是那個人的朋友。可是，稍微推理一下，殺手背後還有一個推手－－思維－－對醫生和神父的迷信，導致思想僵化，失去了判斷力。日常生活中的我們，常常被這個推手推來推去，充當另一種殺手。

四

做了殺手也就罷了，不知不覺還進入了自己壘砌的監牢。

「牢」字形象地說明了房子（宀）裡面圈著一頭「牛」。甲骨文之「牢」更加形象－－牛被欄杆所控制，不得自由。金文之「牢」的形態變化不大，「牛」依然被欄杆所困。小篆之「牢」形態有了變化，欄門口用一條橫木擋上了。

總之，「牛」想出欄，難。

先民造「牢」用意明確，加固柵欄圍攏住「牛」，好馴養。牛的使用價值實在太高了，既可犁地，還可屠宰食之，牛皮還能禦寒。可見，先民將「牛」套牢是高明的。換位思考，我們身為「牛」被「牢」之，就悲慘了；倘若思想之「牛」被困，束縛於「牢」，悲慘的就不是自己被無形的鞭子所驅使，還會像安東尼．德．梅勒講的兩個悲劇，至愛親朋也要跟著遭殃。

人們一旦進入某一路徑，無論是「好」還是「壞」，就可能對這種路徑、亦即「牢」產生依賴。也就是說，一旦人們做了某種選擇，就好比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，慣性的力量，會使這一選擇不斷自我強化，輕易走不出去。這就是「路徑依賴」在經濟學裡的深刻道理：你當下的選擇，是被你的前一個選擇決定的，如果你要改變路徑，成本將會高到你不願意改變。

思想的牢籠是可怕的。

昨日的思維具有攻擊、排他、防範、抵制其他思維的強大本能，它收集、整理、儲藏、綜合、分析，直至找到可行的藉口，阻礙新的想像力和創造力，使得人在一種不知不覺的狀態下，遠離了創新精神，遠離了正確的軌道……很遠很遠之後，才可能發現，但那個時候，已經積重難返。

康德在《實用人類學》中提醒人們：「人心中最大的革命，在於從人自己所造成的受監護狀態下走出來……，在這個時候，他才脫離了至今為止，還由別人代他思考、而他只是模仿或讓人在前攙扶的狀態，而且敢於用自己的雙腳在經驗的地面上向前邁步，即使還不太穩。」

五

小鎮上，某人撥通了查號臺○一六的電話。

於是，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名女子的聲音：「非常抱歉，請您撥打○一五，那才是提供查號服務的線路。」

某人又撥通了○一五號線，他覺得自己聽到的還是剛才那位女士的聲音，就問：「您是不是剛才和我說話的那位女士？」

「對，」那個聲音說，「今天這兩條線都歸我管。」

不要笑。

現實中，到處都有那個「接線員」。不信，照照鏡子就能發現一個。

六

某人出差入住酒店後，一位按摩小姐敲門了，問：「先生，需要按摩嗎？」

某人：「收費標準？」

按摩小姐：「腰帶以上四百，以下八百。」

某人：「好的，五分鐘後進來。」

五分鐘之後，按摩小姐來到房間，看到那個情形，差點暈倒－－原來，某人把腰帶繫在膝蓋上面了。

某人的行為值不值得效仿，暫且不論，黑格爾的諄諄教導，可是從遙遠的德國傳過來了：「世界上唯一可怕的事情是僵化，是板結、垂死的形態……」

再看，愛因斯坦為我們舉例的那「一塊木板」上的「許多洞」，既灑不下陽光，也傾瀉不來月色，劈了，扔進火裡，正好。

6　那時門童下午茶，那時《傾城之戀》

一

她是做茶葉生意的。她知道我對一些品牌背後的「傳奇」如數家珍，卻很少問及其中之道，直到她的兩名幹將遞交辭呈，轉身站在了競爭對手的行列，才在一個下午為我泡一壺古樹滇紅的時候，感慨生意難做，人難留。

「講一個品牌的故事吧。」

「知道張愛玲吧？」

「太知道了。」

「那一定知道《傾城之戀》了……知道半島酒店嗎，香港的半島酒店？」

她想了想：「聽說過，但不太瞭解。」

她不瞭解。真好！於是，我喝著茶，回味起了半島酒店的那些陳年往事。

二

半島酒店有「遠東貴婦」之美譽，歷經風雨，搖曳多姿，亦富亦貴，自然藏有懷春之術，使其不墜年老珠黃之列。

一九二八年，半島酒店開業，它是香港現存歷史最悠久的酒店，也是香港以至全球最豪華、最著名的酒店之一。半島酒店矗立於九龍半島尖沙咀區的心臟地帶，坐擁維多利亞海港的醉人美景，四周圍繞著著名的購物、商業及娛樂中心，還是全九龍最長（逾兩里）和最主要街道－－彌敦道的起迄點。有人這樣描述過，「作為香港歷史最為悠久的酒店，它從出生的第一天起，就成為了一種象徵……，甚至喚醒了沉寂的香港九龍半島，並一度超越大上海十里洋場，成為城中名流風雲際會、流亡貴族醉生夢死之所。它觀望著香港、經歷著香港，更跟隨著香港成熟成長。它是香港酒店業的驕傲」。不錯，半島酒店已經在香港、紐約、芝加哥、東京、曼谷、北京，馬尼拉、上海等城市擁有名號，二○一二年的巴黎半島酒店，也開門迎賓了。

半島酒店有兩個招牌：

一個是門童。

另一個是下午茶。

三

半島酒店的下午茶，因為張愛玲的《傾城之戀》成為一段佳話。「百度」一下，張迷的格調頓然瀰漫。

暖暖的燈光，哀怨的爵士，匆匆的過客，恍如隔世。彷彿又回到了白流蘇和范柳源的那個時代。柳源的聲音迴響在耳畔，「你的房間能看到月光嗎……我一直想到你的房間看月光……」。張愛玲讓半島酒店見證了亂世情緣，也讓現代的癡男情女，篤信這裡是一個觸景生情的所在。

樂隊除了每週一下午之外，演奏的永遠是古典樂曲，耳邊似乎響起《傾城之戀》中的對白，「這裡是全香港最好的舞池」。只不過，如今已看不見那個令人眩暈的舞會，男女主人相擁起舞的場面，也只能憑空想像，至於女主角是不是白流蘇，感覺已經完全不再重要了。

半島酒店，情定下午茶。

半島酒店的下午茶，是張愛玲的最愛－－廣為流傳。這讓許多有心人，頗費了不少功夫，查尋資料，希望找到佐證。

但，沒有。

不過也有一種說法：當年，香港導演許鞍華拍攝《傾城之戀》時，因為白流蘇和范柳源相戀時的淺水灣酒店已經拆遷，故將眾多重頭戲的場景，「推拉搖移」到了半島酒店，而張迷們無處觸景生情，藉半島酒店的下午茶，來感懷作家筆下的風情，也在冥冥之中，契合了張愛玲的一個夙願吧。

半島酒店的英國下午茶文化，上溯可至一八四○年：那時候，一位喜歡交際的女公爵，常在下午四時的光景裡，意興闌珊、百無聊賴，便邀親友共飲下午茶，閒話古往今來。久而久之，下午茶在社交圈內蔚為風尚，更被視為社交的入門、時尚的象徵。英國有一首民謠唱道，「當時鐘敲響四下時，世上的一切瞬間為茶而停」，意思就是即使你有天大的事，也得恭候英國人喝完了下午茶再說。

與英國民謠很是「搭調」的，在香港盛傳這樣一句俗語：住不起半島，就喝一杯半島的下午茶。

下午茶，代表了半島酒店豪華餐飲之一角，任憑時光荏苒，味道依然。每個到香港的遊客，不知不覺地就來品嚐這裡的下午茶了：琳琅滿目的點心架置於小桌中央，三層的托盤，由下至上是最出名的熱乎乎的葡萄乾茶餅；口感輕盈的杏仁蛋白酥；奶油蛋卷則是茶廚師的力薦；還有：巧克力蛋糕、巧克力松露、荔枝冰霜的牛奶凍，等等。

因為張愛玲，因為許鞍華讓《傾城之戀》中的白流蘇和范柳源，在這裡上演了一齣亂世情緣，因為「傾城」而結下一段姻緣，時至今日，「半島的下午茶」日日盈門，排隊候座的人絡繹不絕，名人也不例外，有的人就捧著一本《傾城之戀》。

那整個的房間，像暗黃的畫框，鑲著窗子裡一幅大畫。那釅釅的，灩灩的海濤，直濺到窗簾上，把簾子的邊緣都染藍了……

下午茶，是從英國流傳過來的紳士格調，歷久彌新，難以泯滅，尤其當下的人們，東奔西走、來去匆匆，坐下來品一品茶，生活的甘苦、命運的陰晴，都盡在那滴滴香濃的味道裡了。味道－－常常牽扯人的腳步，不知不覺地坐在昔日的氛圍裡，哪怕過去難以再現。半島酒店的下午茶－－八十餘年不變的味道，就這樣誘惑著旅人、遊子、異鄉客，沉湎其中。

四

標準的開門姿勢，統一的、沒有更換過款式的全白制服和白帽，以及白帽下一張張永遠微笑的面孔－－門童侍立在大門旁，為進出的客人拉門－－自一九二八年十二月十一日起，從未改變。

門童是半島酒店的一道風景。

在電動旋轉門成為一種潮流的今天，半島酒店頑固地恪守傳統，堅持雇傭門童。無論是美國比佛利山的、泰國曼谷的，還是日本東京的、中國上海的半島酒店，皆保持這一傳統。每天，門童要為客人拉門大約四千次－－這是一個「簡單重複的美」。

門童是一種活的標識－－標榜著半島酒店的與眾不同。再有，門童也是一種至誠的服務態度。最為關鍵的是，半島酒店對門童的關懷。在半島酒店的一個頻道裡，每天都在播放一段錄影：在酒店七十周年的盛典上，十二歲就來做門童的陳阿伯，帶著七十個小門童，接受老闆嘉道理先生的嘉獎。半島酒店對門童的嘉獎，是又一項傳統，不知它是不是還關聯著這樣一個資料：半島酒店的員工流失率，在全港同業中是最少的。

五

我講到這裡，她站了起來，到窗前，佇立，向外看。

六

我繼續說。

這位「遠東貴婦」之美，源自多方面的滋養。再有，許是風水也好吧。如果淺水灣大酒店不拆毀，許鞍華就不會把白流蘇和范柳源的亂世情緣，放到半島酒店，那它就不會吸引眾多的張迷們，前去尋覓那份情調了。就憑這一點，半島酒店就應該感謝張愛玲，感謝許鞍華，感謝張迷。當然，半島酒店也很聰明，知道那一對亂世鴛鴦的夢，是在那淺水灣發生的，卻也不說破，任由人們說這裡的下午茶，是那作者以及故事中人的最愛。

七

我的故事講完了，也就該走了。

她轉過身，淺笑一下，回到茶座旁，泡了一壺新茶，又看了一眼腕表，說是一個朋友馬上會送來一樣新烘焙的甜品，請我給起個名字。

茶續七分，她的那位朋友便走了進來，捧著一盒點心。

我的口福真不錯，當然，末了，也沒有忘了留一個名字，在此，還望張愛玲原諒，因為借用了她的小說之名－－傾城之戀。